如题。此事笔者一直不太理解。政治上的事可能有多种解释，但军事历来只有一个标准衡量，对就是对，错就是错。

关于打不打兖州的问题，粟裕和许世友各持不同的看法，两个观点差得挺远，毛主席为什么不明确表态，反而就那么模糊不清，似乎也不再争辩呢？难不成两边的说法都对，或者说两种完全相反的作战方式都能赢？

带着这个疑问，我们就不妨把这事的来龙去脉还能再梳理一遍，看看其中到底有什么规律，才让毛主席会做出这么少见的决定。

一、兖州之争

这事儿发生在1948年的6、7月份，粟裕带领华野的主力在豫东和国民党军展开激烈厮杀。这场战斗规模挺大，粟裕手里的主力纵队都全都投入战斗，没有留任何预备队。

国民党军从山东战场调来黄百韬的整编二十五师，以及交警二总队和第三快速纵队，合成一个行动敏捷的小兵团，快速深入豫东，打算攻破困在重围中的区寿年的兵团。

粟裕为了缓解眼前的压力，向中央和山东兵团建议，请许谭立即带领主力南下，攻打徐州一线，让国军逐步向徐州后撤。

野战军代司令员指挥手下兵团参战，这种调动在军事上也算是挺正常的操作，可是粟裕没想到竟然遇到反对的声音，让他挺意外的。

许世友不想南下，主要原因是觉得留在山东攻打兖州挺划算的。粟裕没想到这个，毕竟山东兵团留在鲁地作战，本来就算是次要的一环，华野进中原作战时的辅翼力量。

副线任务还想和主线任务拼个高下，挺有趣的感觉。

打兖州挺关键的，确实不能忽视。原因在于，兖州位于津浦路上最重要的一段——济徐线。一旦这里被切断，济南顿时变成山东的孤岛，形势就会变得相当不利。

不过，说它比豫东战役更重要，也说不准。因为国军在豫东集结了大量兵力，区寿年兵团已被粟裕手下的妙计打得大败，亏了大半的兵力。只要山东兵团再出一把力，把剩下的部队也歼灭掉，完成彻底歼灭区兵团的目标，其实并不困难。

许世友是不是没看清其中的轻重？也难说得清。

要说麻烦在哪，得提山东兵团和华野司令部的观点不合这事儿，这可不是突然一回事儿，而是积攒了一段时间。

大家都知道，粟裕年轻出身，资历浅，到了华野之后，受质疑的事儿不少，比如榘越级发报、许摔电话、谭写信批评粟裕这些事，搞得挺闹心的。1947年7月，华野搞大分兵，许世友、谭震林带着七、九、十三纵队在胶东打仗，跟粟裕带的一、四、六纵队等主力分开，各走各的路。到1948年6月豫东战役那会儿，一年时间里，大家都没待在一块，彼此分开打仗，感情也变得疏离，风格上也出现了差异。

1948年刚开始，许世友从东边往西边攻，先是搞诸城、潍县、周村，一路推进到济宁和兖州。想查查的话就会发现，他特别喜欢攻城池这块地。

这话听着挺有道理的，用不用打城市，把村子搞定不比打城墙容易多了嘛。

可不是废话嘛，大家都明白的事情，说出来还得提醒一遍。

大家瞧瞧粟裕打过的战役，虽然也有用城市名字命名的，比如莱芜战役，但其他的呢？像苏中、宿北、鲁南这些，基本上都是区域性作战。跟打城市实际上不一样啊，主要是打敌人的有生力量，而不是在抢地盘。孟良崮、沙土集、南麻临朐这些，都是围绕着攻打某一块敌人集团为核心，跟单纯打城市没有太大关系。

这两种想法都不算有错，不过，后者更符合我军当下的形势。

令人头疼的是，这两种想法之间还在僵持不下。

平时没怎么察觉到矛盾，粟裕根本不需要许谭在战役中帮忙配合，许谭把打理国军留在山东的老弱残兵，也就轻轻松松、心情愉快地收拾完毕。

等到豫东战役打到关键时刻，人们本该齐心协力、共渡难关，可偏偏矛盾、分歧、隔阂就在这个时候一下子爆发了。

这就是大部分矛盾冲突爆发时的共同迹象。

平常大家都能应付、敷衍、凑合着过，尽量不揭盖儿、不揭破窗户纸，就不去捅、不去揭。

看似大家都相安无事、和谐相处，但那痛苦、矛盾、摩擦终究还会出现。

二、谁在支持许世友固执己见？

当粟裕打算让许谭兵团南下的时候，许世友正好调集兵力，准备围攻兖州那边的城池。

许世友手里也没啥太多的兵力，七、九、十三纵再加上鲁中军区的部队，一共不到十万。他要应对的对手可是三股势力：一是兖州城里那“滑不溜手”之称的东北军整编十二师，二是许世友背后济南的王耀武，三是刚从苏北开车调来支援兖州、黄百韬的二十五师。

许世友这回也觉得压力挺重的。

粟裕觉得这根本算不上什么压力，反倒是我军攻城的时候，敌人又在瑟瑟发抖，要打还是逃，我军全在主动权上。你以为王耀武会真敢追你？莱芜战役一失，那五万多兄弟就没了，硬拼下来，元气到今天还没有完全恢复，王耀武也就敢派吴化文这样的货色过来折腾折腾。

你觉得黄百韬能搞出点啥事？人家老蒋心里清楚得很呢，豫东那边国军压力大，徐州陆总指挥部就立马把黄百韬从兖州撤走，又转身赶去支援豫东了。

粟裕一贯坚持让许世友向南行动，哪块地儿重要，哪块轻松，心里那是明明白白的！

可惜，许世友还是坚持不向南迁。

你说这话靠谱吗？别骂得太夸张，大家不要只是觉得许世友不服粟裕，或者跟粟司令有点儿争执，那个可不是事儿。能当上兵团司令，经历那么多刀山火海的考验，怎么可能看得那么开呢？

许世友的底气，绝对不是靠别人撑起来的，主要靠的就是毛主席这边儿。

笔者梳理了一下，从1948年初一直到豫战役期间，毛主席的军事文稿里，关于许谭兵团的所有相关内容。

大概如下：

毛主席1948年5月29日电提出，粟陈唐与许谭兵团只做战略上的互动，而不要寻求战役上的配合，以免互相牵累。这是一定程度赋予许世友独立行动的权力。后来许谭屡屡直接向中央发报，这封电报是逻辑起点。

6月15日的电报中，命令粟陈唐、许谭、韦吉各自行动，目标是消灭整编75师，暂时不要过早展开对第五军的攻击。

6月19日的电报中，毛主席指示粟张、陈唐、刘邓陈、许谭，说明攻占开封后的方针策略。与许谭的行动没有直接关联，主要还是强调要继续执行歼灭整编75师的计划，让许谭保持警惕，不能放松。

6月22日电，电告刘邓陈、粟陈唐，明确指导思路：

1.中野华野合力攻郑州，截断国军在中原的交通。

2.打大歼灭战条件似不成熟，两大野战军分开行动，一次以歼敌一个整编师为目标。这个判断其实有些谨慎，当然没有错，但思路尚未完全打开。粟裕后来超额实现了目标。毛主席再提出，如果两大野战军一起作战，歼敌数以两个整编师为度。实际上粟裕都超了。

3.许谭、韦吉两兵团，继续打孤立分散之敌，济兖线上的东北军整编十二师是关键目标。可见主席对津浦路济徐段的切断，一直非常重视。这是粟裕虑不所及的，毛主席考虑的是更大的全局，尤其是山东之规复，许世友打穿胶济线，不能突然卸力，毕竟王耀武不是易与之辈，青岛也在国军手中。

6月27号，当粟裕在豫东打仗的时候，毛主席打电话给许谭，嘱咐他一边攻击济南，一边去吸引黄百韬把整编二十五师和八十三师调去救援兖州，这样能削减豫东方向国军的兵力。

6月27号，粟裕在豫东作战时，毛主席打电话给许谭，叮嘱他同时攻击济南，并去吸引黄百韬把整编二十五师和八十三师调去救援兖州，这样一来，就能减少豫东的国军兵力。当天，毛主席又给许谭发电，要求他集中三纵队，七、九、十三纵队，一起攻击鲁南临韩枣一线，形成对徐州的威胁。到了7月4号，毛主席又改了方针，叫许谭去打兖州，准备南下徐州，但这其实没啥多大用处。

看得出来，毛主席心里明白，许谭在山东那块的角色虽然算不上非常关键，但绝对是不能没有的，也不能因为豫东战役主要是歼灭敌军有生力量，就把山东这块给掉了。

许世友也是用兵的高手，怎么会不懂毛主席的指示呢？

于是这个时候，他胆子大了点，敢去跟粟司令硬顶一把。

写到这里，估计大家也都明白了，这根本不是什么低俗的意气之争，也没有啥狗屁的阴谋论，而是两个军事专家对最高领袖指示精神的理解，各有侧重罢了。

粟更注重于消灭敌人活着的力量，许则偏向于争取战略上的实际收获。

都没错，只是略有优劣之别。

三、毛主席装糊涂

但凡有点眼力的人，都能看出，毛主席其实已经分清了事情的轻重缓急。豫东战场那时挺紧要，他老人家还是倾向于让许谭立刻南下的。可是，为什么到了7月4日，突然转变态度，从一个明察秋毫的智者变成了个调和派呢？

这里得聊聊许上将的性格了。

一般来说，在战场上果断决断、勇于争胜的将军，身上都带点硬气，识别了的事儿，基本不会轻易改变。

许上将在确定要落实毛主席的山东战区战略计划后，也不打算轻易往南边走。

1948年6月30日，黄百韬兵团从兖州南下，粟裕得知许谭兵团没能挡住黄百韬，差点急得直冒汗，电请中央赶紧催促许世友南下去打徐州。

山东兵团政委谭震林也觉得在战略配合上有点说不过去，7月3日，谭震林以个人名义向中央和饶、粟发报，说了个挺有意思的上中下三策：

上策，山东兵团全部南下威胁徐州。

中策，主力继续打兖州，一个纵队南下打徐，帮粟分担压力。

下策，全部集中打兖州。

谭政委说会马上召开作战会议，他打算劝大家赶紧调整战略，估摸大家可能会坚持实行下策，他会尽力说服大家采纳中策，什么办法都要帮粟裕分担一点压力。

那天早上，急忙召开的作战会里研究怎么打仗，具体经过啥样的我们就不清楚了，说不定许上将会很不同意谭政委的想法。会后只提出了两个方案：要么坚持打兖州，要么南下攻徐州，还是得请中央来决定。

态度非常坚决，毫不含糊地表明立场，彻底压服中央，彰显了实力。

许世友分析了局势，山东兵团的七纵和九纵算是主力，九纵从胶东出发，一路攻城掠地，伤亡超过九千人，得先整顿补充，才能再投入战斗。十三纵则是刚在胶东建立起来的地方武装，战斗力还不强，鲁中军区的部队比十三纵更弱。也就剩下七纵还算有战斗力，这样的部队，要打徐州，防着王耀武，嘴里还叼着个全须全尾的兖州十二师，任务真是不轻松啊。

对于攻打兖州十二师，许世友也算是考虑到里面的难度了，给出了十天的攻城时间。

毛主席真是眼光犀利，一听许司令这么一说，立马就明白了，这事儿可不仅仅关乎打不打徐州两边的情绪都得考虑到。

伟人当场回复电话，吩咐粟裕和许世友，指出邱清泉的第五军实力强大，我军已经没有可能把他歼灭了。之前也提过，华野每次出击只锁定敌人一个整编师，豫东那场战役击溃了七十五师，已经够劲了。这会儿许谭再往南打徐州，意义也不算太大。

这通电话一接，许世友心情顿时好了许多，便安心专心去打兖州了。

粟裕也不再提什么要求，打仗就靠手头上的力量了。结果，已经连续几场战斗的华野主力，没能搞定区寿年兵团的整编七十二师，邱清泉兵团也打不动了，新加入战场的黄百韬兵团，也没法应付。豫东战役到此结束。

那边许世友带领山东兵团去打兖州，战前说要打十天，结果其实只用了一天一夜，就把十二师全歼了。这不能随便猜测，说许世友故意夸大兖州的困难，毕竟提前做好准备也是挺正常的。

刚打完兖州，王耀武就派吴化文去攻兖州，还威胁许谭的部队后方。这说明山东的局势不像表面看得那么简单，不是你说走就能走的。而且，哪怕是南下，也得考虑山东能不能守住的问题，丢了之后想再打回来就没那么容易了。许谭没轻易南下，反而为后来打济南顺利打下基础，真正起到了很大作用。

毛主席为什么要用点和气的办法呢？其实他也早就看出来粟裕和许世兵在军事思想上有不小的差别。粟裕更偏向于野战中击溃敌人的有生力量，这样做的成本比较低，效果还不错，能最大程度减少国军依靠堡垒给予我们的杀伤。靠着灵活的机动和巧妙的调度，他可以不像死板的防御那样被动，应对敌人时一点点拉开差距。虽然这种打法效率不错，但也挺讲究指挥员的水平，普通人跟不上这种节奏，不要强行让大家都照粟裕那样打。

许世友的打法，体现出一种比较稳妥、容易理解、好操作的方式，就是攻坚突破关键点，保持强大的军事力量，敌人攻击时一定要拯救，冒险的事情少干。这种战略思路比较实在，容易被大家接受，也方便推广，也不能说有啥毛病。

那会儿，两套军事思想都还能派上用场，毕竟打仗可不是靠一招就能搞定的事，需要各种类型的将军来用不同的策略，才能应付那复杂多变的战场局势。

笔者猜这是毛主席考虑的重点，既包容又容忍，留足各种类型将领发展的余地。

军情紧急，不宜过于着急地去剖理。

一时和稀泥，不代表一直不辨曲直，不统一思想，对行军打仗不好。

事后，其实是有所动作的。曲阜会议，饶漱石帮粟裕站台，要求大家要坚决服从粟裕指挥。许上将突然腿伤发作，回胶东治病去也。大概许上将也觉得有点没弄好，借病遁了，大家互相留点台阶，也挺好。论军事思想指挥水平，许上将可能未臻绝世一流之境，但论情商，大概没几个人能比得过许上将。